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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封建帝王的权力规则
作者: 谌旭彬
内容简介:
沿袭两千年外儒内法,成就数百位帝王霸业。
拆穿封建帝王只做不说的权力规则,解答秦制在古代中国长久存在的根源。
从秦汉到明清的两千多年里,版图一直在变化,王朝不断在更迭,英雄人物在辈出,新品种食物在引进,工艺技术在増多,而底层民众的艰难生活,似乎从未有过大的改变。
那么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呢?作者认为,是商鞅之道与韩非之术构造出了秦帝国,此后的历代王朝就依着这条路径在一直不停地走下去。无论历史怎样向前,秉持秦制的统治者们用商鞅、韩非之道治国,而讳言自己是商鞅、韩非的信徒,这也是两千年秦制帝国的常态。
本书是一部关于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的力作,选取了16个历史横断面,着重探讨在每一个封建王朝的盛世背后,百姓生活的历史真相。作者直指封建王朝的核心理念“外儒内法”,将秦制帝国纷繁复杂的历史常态化、规律化,探索帝国运转的内在理路,揭示其延绵长达两千余年的奥秘;深入每一个截点,解读信史文献,用严密的逻辑掲开王朝治世的面纱,也颠覆了世人许多想当然的认知。
这些历史横断面关联起来再现了两千年来秦制从萌芽到成熟,再到进化的全过程,为读者提供了另一种审视王朝兴衰的视角。
试读
西汉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汉宣帝的第四个儿子东平王刘宇来到长安,向他的侄子汉成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希望皇帝可以将宫中所藏诸子百家之书与太史公所写《史记》赐一份给自己,让自己带回封地慢慢研读。
汉成帝找来舅舅王凤商议此事。王凤坚决反对赐书给东平王,理由是“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予”。(1)意思是,诸子百家之书与朝廷宣扬的主流经义、褒奖的圣人行迹是唱反调的,《太史公书》记载了战国时期隐秘的纵横家权谋,披露了本朝开国的秘事,这样的书籍不能赐给诸侯王。
汉成帝采纳了舅舅的意见。他告诉叔父,“‘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好好读朝廷推荐的“五经”就行了,那里面记载了天底下所有的事情。
皇帝拒绝赐书给诸侯王的背后潜藏着自秦汉至明清始终袭用的古老统治术,即公开宣扬的历史脉络与运行逻辑往往并不是真实的历史脉络与运行逻辑。王凤所谓的“汉兴之初谋臣奇策”,直白点说就是“刘氏夺取天下的真实手段”。真实的手段大多诡诈而残酷,无法拿上台面。只有“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这样的虚无故事与“四方归心”(2)之类的空洞言说,才可以写进官修史书。
东平王刘宇对诸子百家之书与《史记》的兴趣,换回的是汉成帝对他的更严密监视。
二
唐武后永昌元年(公元689年)闰九月,检校纳言魏玄同被酷吏周兴诬陷。武则天勒令他在家中自尽,由监刑御史房济现场监督执行。
闰九月十五日,魏玄同奉武后之命即将自裁。房济素来钦佩他的德行,忍不住劝他:“丈人何不告密,冀得召见,可以自直。”意即,您可以说有事要向太后告密,太后一定召见(武则天几乎会召见所有告密大臣),如此就可以得到当面辩解、自证清白的机会。
魏玄同拒绝了房济的好意。他说:“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岂能做告密人邪!”(3)被人杀死,被岁月杀死,没什么区别。我魏玄同岂能做一个告密之人?
武后时期,构陷与杀戮当道,坚持不做告密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暗无天日的时代始于五年之前,也就是唐睿宗文明元年(公元684年)。那年春天,“有飞骑十余人”在洛阳坊间饮酒,其中一人喝醉了发牢骚,说早知道支持太后并无额外的赏赐,当初还不如支持李显(年初,唐中宗李显被武则天废黜帝位)。其中一人当即离座,去洛阳宫告密。酒未喝完,众人已被羽林卫捕获,发牢骚者被处斩,同饮者以知情不报之罪遭绞杀,举报者赐官五品。宋朝历史学家司马光说,武后时期的告密之风“自此兴矣”。
为了鼓励天下人告密,武则天制定了详细的法律条文来优待告密者。比如,不许任何官员盘问告密者。地方官府须给告密者准备马匹,并负责将他们安全送到女皇跟前,途中按五品官的标准供给饮食(每日细米两升、面两升三合,酒一升半,羊肉三分,瓜两颗)。告密的内容若合武则天心意,告密者可以越级升官;若有不实,也不会受到惩罚。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4)
告密时代不需要正人君子。因为统治者追求的不是真相,而是恐惧。只有那些没有廉耻的人,才能源源不断地供给令人战栗的素材,让天下人胆战心惊,继而陷入思想与行为的自我审查中。所以,武则天重用的酷吏侯思止、来俊臣等都是些地痞流氓。侯思止“贫,懒不治业”,沦落到给人做家奴,告密时代一开始,就飞奔入京诬告本州刺史谋反。来俊臣的亲爹与养父都是赌徒,他成年后终日游手好闲、为非作歹,是告密之风将他从牢狱中“解救”了出来,他在狱中叫嚷要去京城告密,无人敢阻拦。
风潮所及,许多人的行为出现了扭曲。鱼保家本是一名发明家,却在告密时代的第三年选择了职业转型,决定将自己的发明天赋用在更有“前途”的告密事业上。鱼保家设计了一种叫作“铜匦”的工具,献给未来的女皇。这件四方形的器物分为东、南、西、北四格:东面的青色格子写着“延恩”,供人为女皇歌功颂德,求取功名,也可提出促进农业和人民福利的设想和计划;南面的红色格子写着“招谏”,供人对朝政提出批评;西面的白色格子写着“伸冤”,供有冤情者诉说冤屈,要求公正;北面的黑色格子写着“通玄”,供人报告自然灾害的消息和机密。简言之,它是一个意见箱,也是一件鼓励告密的利器。
未来的女皇武则天很满意这件作品,下令将它安放在朝堂之上。她要的是众人面对铜匦时的战战兢兢。
但鱼保家并没有迎来他预期中的光明前途。铜匦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封针对他的告密信,信中说鱼保家给李敬业的叛军制造过兵器。不需要查证,也不需要审判,鱼保家被直接交给了酷吏索元礼。索元礼是一个胡人,在大唐全无根基,他的荣华富贵全系于武则天一身。为了配合告密时代,索元礼兢兢业业发明了许多惨绝人寰的刑具,有“凤凰展翅”“驴驹拔橛”“仙人献果”“玉女登梯”等多种名号。其中有一种铁圈,先套在头颅之上,再往圈中打入木橛,可致“脑裂髓出”。索元礼刚拿出他的刑具,鱼保家就招了供,认了罪,只求速死。
发明断头台的人死于自己的断头台,发明铜匦的鱼保家也死于自己的铜匦。对武则天而言,铜匦是有用的,鱼保家的死也是有用的,它们能带来恐惧,恐惧能带来自我审查。但活着的鱼保家没什么用。这是鱼保家想要加入告密者的队伍,求取功名利禄,却被告密时代吞噬的主要原因。
然而,在永昌元年,魏玄同用自己的死,否定了武则天一手构筑的黑暗时代。他以一句“岂能做告密人邪”,让那个时代仍存留着最后的道德底线,而没有堕落成百分之百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