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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全书共11章,详细介绍了漆器、镶嵌艺术、竹雕艺术、名贵材质雕刻、明清铜器、景泰蓝、鼻烟壶,语言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尤以大量生动实例作为佐证,读者会在不经意间领略到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作者精心选配的近300幅相关图片,更是起到锦上添花之功,为本书增色不少。
作者简介
马未都,观复博物馆创办人及现任馆长。
主要目录
第一讲 漆艺之光 曲水流觞——早期漆器
第二讲 粉饰生活 千文万华——唐至清代漆器
第三讲 捉刀代笔 科罗曼多——雕刻漆器
第四讲 含英咀华 百宝争辉——镶嵌艺术
第五讲 雕镂精湛 妙趣横生——竹雕艺术
第六讲 文玩珍赏 游刃有余——名贵材质雕刻
第七讲 炉火纯青 铸造精湛——明清铜器
第八讲 掐丝填彩 繁缛华丽——景泰蓝
第九讲 方寸之间 别有洞天——鼻烟壶(上)
第十讲 秋水盈光 掌中乾坤——鼻烟壶(下)
第十一讲 文明积累 受用清福——文化的力量
后记
试读
01 漆艺之光 曲水流觞-早期漆器
我们讲中国古代艺术品的杂项,它包括陶瓷、玉器、家具等大项之外的部分。首先从漆器讲起。
在中华文化的进程中,有两种树对我们产生过比较大的影响,第一是茶树,第二是漆树。漆本是漆树受伤以后分泌出来的黏稠树脂,后来古人发现这种树脂有防腐作用。比如我们熟悉的琥珀,就是松树等植物的树脂形成的,里头还经常有小虫子,甚至知了、螳螂这种大型昆虫也会包在里面,最后形成化石。漆树分泌树脂,首先是用来保护自己。树跟人一样,它也是一个生灵,一旦受伤以后,人是流血,漆树就流树脂。古人通过长时间观察,慢慢发现它的这个特性以后就开始加以利用。
漆有两个功能,一开始就一个目的–防腐,后来又增加了一个目的–装饰。这跟今天有点儿不一样,今天一说漆器,我们的第一反应是装饰,而不是防腐。但古人一开始使用漆的时候,先想到的是防腐,要利用漆的特性避免东西腐烂。在防腐的基础上,装饰功能才逐渐产生,并发展为一门艺术。
【如胶似漆】
中国的古典硬木家具有几个特点,第一是不使用钉,钉是指铁钉,竹钉木钉不算;第二是尽可能少使用胶。我见过很多家具都是干插的。什么叫”干插”?就是不使用胶,家具各部位之间全部用榫卯连接。如果榫卯结构做得好,插进去就特别牢固。你要是个明白人,就能迅速把家具拆开,又迅速装好,严丝合缝,一点儿都不晃动,这就是所谓”干插”。过去说”这家具特好,干插的”,就是说家具质量高,工匠的手艺到头儿了。
但不是所有的家具都能做到头儿,一般的家具有时也用胶,为的是省工省力,降低成本。那么,历史上的工匠曾经用漆代替过胶。漆本身就非常黏稠,是一种胶质物质。成语中有”如胶似漆”,这个词的本意是指像胶和漆一样黏,并不是说像胶一样黏,像漆一样能防腐、漂亮,不是这个概念。漆就是一种非常粘的东西,新鲜的漆甚至比胶还黏。
我见过有些乡村家具,就是直接用漆代替胶。乡村家具俗称柴木家具,或叫软木家具。工匠把柴木家具的榫卯位置刷上漆以后直接插上去,形成”万年牢”。使用漆有个问题:漆是不可逆转的,胶是可逆转的。所谓”逆转”,是指漆干了以后,永远不可能再一次软化,变回原来的形态;但胶可以。我们说的胶,是指中国人过去做家具时使用的传统的动物胶,比如猪皮鳔、鱼皮鳔等,在熬制下会变得非常黏,干了以后非常结实。一旦想打开的时候,拿壶开水一浇就开了。过去修老家具时,不知道怎么打开它,老师傅就说:”烧壶开水去,用开水一浇就打开了。”用漆黏合的家具,就基本上不可能再打开了,因此称为”万年牢”。
因此,今天修复古家具也要求使用可逆转的胶。现在不怎么使用动物胶了,唯一可逆转的化学胶就是乳胶。乳胶在干透以后再浇上热水,还是能够打开。但有些化学胶,比如有种胶叫”AB胶”,一旦用其修家具,就跟漆一样,永远不可能再打开,强行打开一定会伤及家具的榫卯结构。
【漆的颜色】
中国的漆工艺非常复杂,我们只能大致划分一下种类。第一类就是素漆器,只有一个颜色;第二类是描绘漆器,带有画意;第三类是雕刻漆器,动刀装饰;第四类是镶嵌漆器,后面会单独讲到。
素漆的历史非常悠久,都是单色。那么漆的本色是什么呢?深棕。在强光下,刷的遍数少,漆就是深棕色;如果多刷几遍,漆层稍微一厚,就变成黑色了,所以成语里有”漆黑一团”之说。那么,在漆里加入朱砂以后,漆就会变成红色。棕、黑、红,就是漆最早的三种颜色。
中国早期的漆器,大都在黑、红两色中做文章。比如今天大家都能看到的楚国漆器,典型代表有曾侯乙墓出土的鸳鸯盒,就是黑红两色,纹饰非常灵动。从战国到汉,漆器都没有出离这个框架,就是黑红两色。关于漆器的记载,比较早的有韩非子的《十过篇》:”禹做祭器,黑漆其外,而朱画其内。”说得非常清楚:大禹时期,也就是夏朝做的漆器,外面是黑色的,里面用红色漆画出纹饰。
中国最早的漆器是在哪儿发现的呢?浙江河姆渡,距今约七千年。在河姆渡文化的一个遗址里发现了一个木碗,上面带有漆,这是今天考古界公认的目前中国发现的最早的漆器。为什么它会在浙江被发现呢?首先漆树是南方的树,它在高温、潮湿的环境里才可能生长。我国漆树主要分布在今天的云、贵、川以及湖北等南方地区,再往北漆树就不能生存了。所以我们看到湖北曾侯乙墓有大量漆器出现,跟它在漆树的生长范围之内有一定关系。
夏商时期,漆器就开始发展了,今天出土过一些漆器残片。早期的漆器都依附于木器,就是首先得有一个木胎,把漆刷在上面,经过很长时间,再出土的时候往往木胎都残损了。比如前些年发掘的北京老山汉墓,当时中央电视台直播,那里出土的一件漆案已经不成样了,就剩下一层漆皮还能保留它的形状。漆本身的耐腐性非常好,但它所依附的那个物质未必有很强的耐腐性。
到了春秋时期,漆器就已经非常完美了。比如1988年湖北当阳县出土了黑红色漆的波纹豆。当时很多漆器都跟青铜器的造型非常接近,有的几乎一模一样,它们是同等级的艺术品,或者说是同等级的陈设品。战国则是漆器突飞猛进的一个时期,这一直持续到汉。一般来说,今天能够见到的早期完美的漆器,大部分都出自战国到汉这个时期。
我们熟知的湖北曾侯乙墓,出土过一件鸳鸯盒,黑红两色漆。鸳鸯,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代表爱情,早在《诗经》里就有描述。唐代诗人卢照邻也有相关的诗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在战国时期就有这样造型优美的容器,含义非常美好。一个鸳鸯形的漆盒摆在案头,它可能是女主人的礼物,也可能是男主人送给女主人的心爱之物。
这个鸳鸯盒有名啊!不仅鸳鸯盒有名,鸳鸯更有名,所以作伪的人就直奔这儿去了。我见过的鸳鸯盒多了,有个人抱着一个来给我看,一上来我就说:”您这是鹅呀!”他没注意,曾侯乙墓的鸳鸯盒都非常小,就10公分多一点,手里能拿着。我很多次看到的鸳鸯盒都特别大,得抱着,说是楚国的,其实是照着楚国那个做的,大鸳鸯。
那么,历史上做过多大的漆器呢?极限能做多大,我们不是很清楚,这得拿证据说话。目前已知最大的漆器是曾侯乙墓出土的内外棺,外棺的尺寸是长3.20米、宽2.10米、高2.19米,可以想象,它像一个大卡车的车厢那么大。
【曲水流觞】
战国到汉这个时期,我们经常能看到的漆器是耳杯。一个杯子,旁边俩耳朵。耳杯是个俗称,它的学名叫做”羽觞”,饮酒用的。这种饮酒的容器对中国酒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一直影响到今天。今天很少有人写诗了,但写诗的人都愿意在举酒的时候说”觞”。比如李白有首著名的送别诗:”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李白说:要走的,不走的,都把酒杯里的酒喝干了。
更著名的一个故事是曲水流觞,对中国文化有点儿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里清晰地记录了当时的盛况,文人雅集,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他是这么写的:”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这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只要是练书法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帖。
王羲之说的是一个古代习俗,每年阴历三月三,大家都要聚集在水边,举行仪式,祈求吉祥,叫做”修禊”。永和九年(公元354)三月初三,王羲之和当时的多位名士就在兰亭这个地方参加修禊。大家列坐在水边,把羽觞放入水里,沿着弯曲的水道任其漂流,流经谁那儿停住,谁就要做诗一首,做不出来就要罚酒。这就是”曲水流觞”的典故,比我们今天雅啊!今天喝酒,上来就是:”干啊!干啊!”不把你干倒了不算完。过去多雅,先做诗,做不出来的人才罚酒。结果当时谁没有做出诗来呢?王献之。
王羲之跟王献之是父子俩,同是东晋著名的书法家,并称”二王”。过去文物界津津乐道的《玉版十三行》,就是王献之的名帖。乾隆皇帝的三希堂所藏三件他最喜欢的法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就是其中之一。名气大吧?可名气再大的人到跟前一着急,也做不出诗来。
清代有人还讥笑王献之,写了一首打油诗:”却笑乌衣王大令,兰亭会上竟无诗。””乌衣”指乌衣巷。唐代诗人刘禹锡著名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得很清楚,乌衣巷是东晋王、谢两大家族居住的地方。”大令”是官名,”王大令”就是指王献之。清代人说了,您这么大一名人,在兰亭会上居然连诗都做不出来!
羽觞杯,也比今天的酒杯好看,它比较浅,带耳,像船一样在水上慢慢漂动。这种情景我们只能去想象,谁也没有经历过。羽觞有各种材质,我见过有青铜、陶瓷、银、玉的等等。但在兰亭这么风雅的聚会中,所用的羽觞杯一定是漆的,因为只有木胎体轻的漆杯才有可能漂起,其他材质的杯子都不足以漂在水面上,一搁上就沉了。
乾隆皇帝对此事也非常欣赏,所以他在故宫的乾隆花园里修了一座禊赏亭,亭子里象征性地挖了一个转来转去的小水渠,叫做流杯渠。但乾隆的这个意思跟最开始兰亭的意思就差远了。你想,人家原来是条天生的小河道,乾隆却在石头上凿出一个槽。估计乾隆当年也在槽里搁一杯子,自个儿坐在那头儿等它过来,再做首诗,诗也是头天晚上做好的。
【彩漆与彩绘】
在战国到汉的这个时期,漆器工艺已经非常成熟了。比如湖北江陵出土过战国的矩纹彩漆竹扇,漆扇是半边的,呈菜刀状。现在想象这种扇子不是很容易,因为都是自己给自己扇扇子,菜刀形的扇子是别人给你扇。今天都很难看到扇子了,以前人人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我小时候还给我爹扇过呢。那么,这把菜刀形的漆扇上面明显可以看出编织的痕迹,是事先刷的黑红两色的漆,再编结成一把扇子,非常精致。
但在这样娴熟的工艺中,我们没有看到其他颜色的漆器。在早期的漆器中几乎看不到黑红以外的颜色,原因是什么呢?一直持续到元代,我们的漆器主要在这黑红两色中做文章,彩漆流行则是在明清以后,这又是为什么呢?
有人可能会举出反证:湖北出土的战国车马出行图奁上的就是彩漆。错了!车马出行图奁上确实发现有很多彩,但这个彩一看就不是漆,它没有光泽。这种只能定义为彩绘,而非彩漆。从技术层面上讲,这不是用漆调的彩,而是用油调的彩,当时还没有办法把颜色均匀地溶入漆里。今天老百姓都说”油漆”,没有人单独说”漆”;可历史上油是油,漆是漆。我们能够见到的早期带彩的漆器,彩都是用油调出来的,不是漆调出来的,不能称为彩漆。
现在使用漆非常普遍,几乎人人都要碰到,比如你们家的家具、汽车,《百家讲坛》的讲台,上面都有漆,对吧?但这些漆和过去的漆有很大不同,今天都是化学漆,过去是植物漆。油呢,今天很难还像漆那样广泛使用,基本不使了。
我记得最后使油是电线杆下面刷的桐油。今天的电线杆子都是水泥的,没有防腐问题;但三四十年前中国的电线杆子大部分是木头的,埋在地里之前要防腐,所以会刷很多桐油。我最后一次看到使用桐油是在故宫里,当时用桐油漫金砖。故宫的地面破损了,要换上新的金砖。按照过去常规做法,金砖换上去以后一定要用桐油浸泡,因为砖也有腐烂问题,用桐油可以让它耐腐,并且有光泽,显得漂亮。当时大概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去故宫,正好有一大片面积的金砖修完以后漫上桐油,那时候也不知道拦根绳子,我就看见一个哥们儿冲过去,刚一踩上那桐油,脚丫子扔得比脑袋还高,直接摔出去了。桐油滑啊!
由于早期漆器上带有的彩绘都是用油调制的,保存起来非常困难,它发展得就很缓慢。但用油有什么好处呢?溶解力高。今天画油画还是用油彩,它干得慢,但溶解性特别好。有句俗语叫”蜜里调油”,形容俩人好得不行。这句话《红楼梦》里有,但今天很少说,今天爱说”如胶似漆”。从实践角度讲,蜜里调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油的溶解性能把蜜均匀地溶解。但想”蜜里调漆”就瞎了,肯定不溶。由此我们就知道,用漆来调各种颜色有一定困难,这就是它的局限。
【马王堆汉墓】
汉代漆器出土非常多,比较集中的就是马王堆汉墓。1972-1974年间,在湖南长沙东郊发掘了三座墓,就是马王堆的一号墓、二号墓、三号墓,墓主人是汉初的长沙丞相利苍与他的妻子、儿子。这三座墓一共出土了大概700多件漆器,其中一号墓有184件,三号墓有316件,大部分都完好如新。但一般人对这些漆器的关注度不够,大家都关注什么呢?先关注那个老太太,说老太太身上还软着,手一按皮肤还有弹性呢;后来又说老太太身上那衣服好,才49克,薄纱,透亮,今天没人敢穿着这个纱上街。
大家都不关心漆器,第一,因为漆器的量大;第二,因为我们跟漆器的感情淡漠了。为什么呢?因为汉以后瓷器的发展抑制了漆器的发展。我们生活中离它越来越远,怎会有感情呢?
马王堆汉墓里出土的很多漆器都非常重要,比如有博具一套,就是赌博用的玩具,非常完整。博具里有个骰子很有意思,现在的骰子都是六面的,马王堆的那个骰子有十好几面,形成一个球状。六面的骰子想赌个大点儿都很难,十几面的就更难了。还有带彩绘的漆壶,跟当时汉代的陶壶、铜壶造型都一致。
长沙马王堆汉墓里出土了大量成套的餐具,有漆碗、漆盘,也包括刚才讲过的羽觞杯,就是耳杯。这些餐具上都写着”君幸食”、”君幸酒”的字样,其中写着”君幸酒”的耳杯就占了全部漆器总数的一半以上,可见其使用的范围之大。中国古代文言非常雅,君子的君,幸福的幸,酒水的酒,组成”君幸酒”。我想了半天,也很难用非常精辟的字词翻译成今天的白话。我觉得它又文又雅又浓缩,写得非常优美,证明耳杯是用来喝酒的。